感觉外面的空气越来越压抑了，云层已经厚到无法观测月光的程度，接下来他们只能凭感觉来判断时间的流逝状况，直到雨季结束。
芙蕾雅和欧何里斯还没有回来，这实在叫人担心（只有乔·雷蒙一人这么想），精灵们的全部家当都搬到背靠的天顶山腰上了，他们花费数百年挖掘的储物山洞足够存放那些那些东西，并且剩余的空间还能让足足一百二十位精灵搬进去。
现在就算欧何里斯他们回到旧的精灵驻地也只能看见一堆毁坏的建筑废墟。
“他们恐怕找不到上山的途径，我得做点什么。”
流明的辉石灯，那是只有瓦尔纳部族才有的奇妙道具，不需要注入魔力就可以恒常亮起，不过代价是与他的生命绑定在一起。
辉石灯的光源会根据流明的生命强度，虽然现在的他仍然昏迷不醒，但就由精灵治疗过后，他的身体也恢复许多，故而命定辉石的光芒也较为显眼。
在精灵们的洞口，乔·雷蒙把那盏辉石灯绑在门前的支柱上。
如果是在山脚下，是可以看见这点光芒的，欧何里斯认得这东西，所以如果他们还能赶回来，就能顺着光源找到精灵们的新驻地。
并没有轰隆的雷声与电光，仅由水元素凝聚成的雨云聚集在一起，低沉压抑地好像要贴近地面，灰蒙蒙的云朵就像积满水的棉团，只需要再施加一点点压力便会如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最糟糕的情况……”
云层遮蔽了月光，外面几乎是没有丝毫光芒的黑暗世界，想要找到道路，他们必须燃起火把，可是……要下雨了啊。
如果不能在雨落下之前赶回营地，既没有光，又没有食物与遮蔽雨水的住所……他们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该死！我应该制止他们的！”
恶狠狠地捶打着岩石的墙壁，不仅震得手骨疼痛，更是隐约撕裂了曾经的旧伤，疼的他蹲下身，忍不住地龇牙咧嘴。
“你似乎很担心他们？”
黑暗中，有一人的声音传来。
乔·雷蒙认得她，在人家屋檐下寄住了这么久，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瑟提娅·艾扎力·碧翠洛丝，碧翠洛丝部族的最长者，有名的精灵诗人，通常来说也是整个部族最闲的精灵。
“原谅我的不请自来，孩子，只是人老了难免精神衰弱，我睡不着，却又不忍打搅族中青年的酣睡……介意和我聊聊吗？”
瑟提娅扶着门口往外瞧，尽管她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扑面而来的细小水珠与连绵不绝的雨珠迸裂声还是在告诉她——雨季，已经开始了。
“门外的辉石灯是你放的？可怜的孩子，希望他们坚强。”
瑟提娅显然也知道他的用意，但是她没有多说，
她知道外面的人是什么样的情况，也知道他们都凶多吉少，但是她不说什么，无论是安慰还是别的什么，她都不会多说一句。
有些事情，即使心知肚明也不要去触碰，更不要给他人虚假的希望，这才是对他人最大的尊重。
“他还没有醒来，对吗？”
瑟提娅从门口搬来一块小石头，面对着乔坐下，或许此时她什么也不想做，只是想和他谈谈。
“嗯……”
乔·雷蒙轻轻点头，他没有对精灵说谎的必要，事实上流明的状态如何更应该取决于精灵，而不是他。
他没有能力，也只能看着。
“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把你们聚集到一起，四个人类，性别不同，相互之间没有联系，你们甚至连理念都不够统一……是什么把你们聚集在一起，离群游荡，难道你们不知道离群意味着死亡？”
在黑暗中，乔看不见她的眼睛，但他猜测此时的瑟提娅一定摆着颇为玩味的表情，毕竟，对她来说，能够引起她兴趣的存在也不失为一种宝物。
“事情的起因很复杂，三言两语之内我也说不太清……”
“你可以慢慢说，我有很多时间，也有足够的耐心。”
瑟提娅轻轻拊着自己绑缠着绷带的右手，她几乎从不以右手示人，日常生活亦是左手为先很难不让人联想她的右手是否受过什么严重的伤。
“呼——”
见瑟提娅有些兴趣，乔也不必藏着掖着，长出一口气以后，他开始把自己与流明相遇后发生的所有事娓娓道来。
“故事的起因是我们的一次狩猎，那是我和他第一次相遇……”
……
“时至今日我依然认为流明对我们的作用是重大的——他带来希望的种子，他也是我见过对未来最有畅想，而且有相应计划又有十足的动力去执行，只是可惜他现在……”
说到最后，乔·雷蒙不免黯然神伤，即使他知道流明的举动只能确保他们离开的唯一方法，但他仍为流明感到不值——用生命去挑战那些腐朽的规则有什么好的，二者之间的价值根本没有可比性。
可惜，世界很少给我们两全其美的办法，更多时候，我们都需要做出选择。
“如果那时候我们有更强的力量——”
乔·雷蒙不由得咬牙切齿道，直到那时候他才理解流明说过的那些话，
“弱者需要向强者摇尾乞怜，弱者需要向现实妥协，弱者无力，做不到想做的事，所以我们不能成为弱者。”
“但是，一昧追求力量反而会落入思维的陷阱——强者支配力量，并非力量支配强者，力量只应当是我们为了达成目的的工具，而不应该是目的本身。”
“有力量不代表必须对弱者声色俱厉，那是无礼且无德的行为，有一个词语叫‘不怒自威’，其意为‘君子（身负勇力）即使不发怒亦有威严’，只要让别人看到你的力量，他们顺从你，就连说话也要看你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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